牢房昏暗潮湿,借着牢外悬于木柱上的微弱烛光,可见地上乱七八糟铺了些干草,有几处黑乎乎的,不晓得是血迹还是其它秽物,斑斑驳驳、深深浅浅的,已经看不出原先的颜色。牢里狭小气闷,空气里漂浮着令人作呕的腐烂朽恶的腥臭气息。秋韵吸了吸鼻子,抬手抹去腮上挂着的泪,双臂交于胸前攀紧双肩,垂首曲腿,雏鸟般蜷成小小的一团窝在牢房一隅。这里阴森寒冷,那冷意竟是能钻人骨缝一般。秋韵又冷又惧,心里还泛着恶心。她这一路上不知被姓樊的吃了多少豆腐,手腕上还留有被他抓握的指痕。胸部也还疼着,那人不知轻重地抓捏,不用脱衣,秋韵也知道上面应该是青紫一片了。幸好也就仅于此了,秋韵暗暗舒了口气。“姑娘是为着什么被抓进来的啊?”这牢里还关着另一位妇人,这会儿悄悄挪到她身边坐下,语调甚是关心。秋韵摇摇头,没有答话,却被她触到伤心处,泪水又泉涌而出。牢里虽是光线不明,但秋韵被送进来的时候,妇人已经见过她的模样,知道是个生得极美的小娘子。妇人嗳了一声,挨近了秋韵道:“有啥说不得的?”秋韵头抵膝头,一时心灰意冷,默默淌泪,只是不想搭话。那妇人不见秋韵吱声,便不再问,自顾絮叨,“我都被关进来三天了,也没啥大事就被抓进来……”“就那日去东市口南货铺子买蜡烛,明明跟他家买了六根,却少了我一根赖着不认。我自是不肯,跟他家起了争执,两下还撕扯了几下。却也倒霉,碰上巡街的皂役,俩人都被抓了关进来……”“进来那禁子婆就跟我要‘发油钱’,我已经叫人送信给家里了,却不知道为何三天了,还不见家里人来。我天天盼着家里来人,就是不来。我婆婆小姑不喜我……相公又耳根子软……唉,莫不是不要我了。”秋韵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,那妇人叽叽咕咕的唠叨,她也没听入耳多少。一时在想董大妇在家不知怎样了,一时又在想自家书坊以后不晓得还开不开得,哥哥董泛被收在男监也不知道身子能不能撑得住……那妇人喋喋不休,见秋韵始终不答言,便失了说话兴致,起身挪到别处去了。牢房里便静默下来,一会儿,那妇人卧下身子,倒头便睡。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,久到秋韵已经流干了眼泪。她昨夜没睡好,虽起得晚,却夜梦连连,醒来便一直浑噩,头脑沉重。方才又受了惊吓,这会儿坐在墙角竟也昏昏睡去。方入梦,却被牢禁婆子的大嗓门和嗦嗦啦啦的金属碰撞声给吵醒了。只听得牢禁婆子正在训斥那妇人,“已许了你三日了,你家里竟还没人送钱来,却不能坏了规矩,我们也等着开张呢。”妇人慌得跪下,道:“婆婆开恩,再容我一日罢,我这个样子已是要死了的,禁不起打。”那婆子骂道:“放屁的话,你求一日他求一日,求了去也不顶用,倒叫我们喝风?今日万不能这么就过去,一顿打免不了的。”
妇人哭道:“这一打起来,实实的活不成了。求婆婆积阴骘罢。”婆子喝道:“哪里来的鬼话,朝廷的王法,积甚么阴骘?你一个钱也没有,还说甚么废话?且跟我走吧。”妇人磨磨蹭蹭,抱着牢禁婆子不撒手,只哭着求饶。那婆子道:“你既没钱,也不想挨打,我倒是有个活路指给你,你是个伶俐的就该晓得轻重依了我。”那妇人哭道:“还求婆婆指个活路。”婆子道:“既如此说,我便给你指条路,只你若不听,我也没办法了,横竖你自找苦头。妇人赶紧磕头,“婆婆是大善人,还请直说,莫敢不听的。”那婆子放低了声音:“我一人是做不得主的,要不你将男监的几个禁子老爷服侍好了,说不得就少了一顿打。”那妇人又怎不懂什么是服侍禁子老爷?一时如呆住,瘫坐地上,吱唔半天没说出名堂。婆子凶道:“刚你还说莫敢不听,现在又摆出这副不死不活的死样儿!几个禁子老爷都一表人物,难道还委屈了你不成!你再不答应,我也不跟你磨嘴皮子,就送去一顿打吧。”那妇人见婆子凶相,又是害怕又是没法,只得哭着应了。婆子将她领到隔壁房里,打来水让她擦洗了一番。擦洗完,让她坐到里身一条半人高的长条木桌上等着,自己便出去了。出了女监,见女监门口四个男监的禁子正伸长了脖子在等她,其中一个问,“钱婆子,安排得怎样了?”那婆子笑得脸上菊花盛开:“我办事你们还有甚不放心的?里头都安排妥当了,胡班头,老规矩……别忘了啊,呵呵。”那人答道:“老六去叫人去了,一会儿还有三四十人你给安排进来,好处自然少不了你的。”钱婆子唬了一跳,“咋这么多人?胡四海……胡班头,这不成,别搞出人命来。”胡四海豹眼一横道:“废的什么话?靠山吃山,靠水吃水,干我们这行的不指着这些人来钱,还指着大风刮来钱?往日里的好处也没见你少拿,这会儿装的什么菩萨!你只管坐着收钱便是,出了人命自有爷兜着呢!”钱婆子便不再吭声。作者有话说:下章上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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