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她从来都不算忙。唯一的可能性,只会是游纾俞以忙,来代指她们那时可能再不会重逢的分别。游纾俞被冉寻从身后抱住,察觉到对方手正乱动,耳廓隐约生起烫来,奶奶就在隔壁,不许胡闹。冉寻却已经得寸进尺,含住她的耳垂。低声问:那纾纾不发出声音,不就好了?窗帘早就被严谨的女人拉好,透不出一丝月光。游纾俞闷进被褥里,听见窗外蝉鸣不歇。一如六年前那个夏季。被角濡湿,不知道是因为掩住她短促泣声,还是单纯被她止不住的眼泪浸透。她分明是在上面的,却被冉寻的体温烫得融化,直不起身。终于寻到一丝空隙,游纾俞俯身,将对方那张始终吐露恶劣话语的唇堵住。学会我教你弹的了吗?冉寻轻喘着,此刻比她更像一个游刃有余的老师。牵她的手,游移到身前,笑着引导,像这样。游纾俞视线低垂,很快学以致用。或许是被欺负太久,也压抑太久,她想看冉寻失态的模样。想看她无力攀附在自己身前,明媚嗓音浸软,双眸失神。只有这样,她才有真切抓住对方的实感。这个晚上,游纾俞的确做到了。只不过没等到小猫叫姐姐,却等到对方平复之后,满足且贪心地向她提出的霸王条款。这么舒服的事,以后只可以和我做,答不答应我?游纾俞被蜷在她怀里的人的撒娇语气激得心里发软。除了她,还会有谁。之后的几天,她们在镇上陪李淑平呆了一段时间,又重回嘉平。月亮湾里,游纾俞偶尔会去对面学一首钢琴曲,冉寻也常带着小猫,来她家里坐一坐。某一天,对方试探着问她:打算什么时候离开嘉平?想去哪里发展?游纾俞一时答不出。这个问题的答案,好像从始至终都与冉寻相关。冉寻在哪里,哪里就仿佛有了特殊的意义。从前是柏林,是宁漳,至于现在,她也愿意和冉寻一起。可惜,两次情不自禁过后,她们没有再越线,一举一动都维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。
游纾俞不知道冉寻的想法,却将离开嘉平的机票时间推了又推。她们之间的关系,会不会仅限于这个迅速升温的夏季?从前是这样,但如今,她私心不想结束与冉寻每天都能见面的每分每秒。直到某晚,冉寻敲响了游纾俞的家门。从身后抽出一封精致邀请函,递给她。荔荔要办新婚典礼了,这是她托我给你的。她笑着抛出邀请,想去吗?梁荔的新婚典礼在盛夏如期举办。婚礼露天布陈,纯白纱幔装点,随处可见鲜花与色彩斑斓的气球,浪漫气息十足。游纾俞并不太擅长应对这样的场合,她身边缺少熟悉的人,于是只寡言地在场陪衬。只是因为冉寻需要到场,她也就借着沾一份光。入场前,她递交邀请函,信封的棱角轻硌她手心。邀请函,或者是请柬,总令她不由自主地回忆起过往某些不快的片段。她撕碎了那时可笑的照片,却也在心底留下一道裂痕。面前上了餐点,但冉寻不在身边,游纾俞食不知味。她吃不下,想起那天违心逢迎的画面,胃中更酸涩难忍。典礼不久后开始,游纾俞坐在台下,看梁荔身着婚纱,明艳动人,瞿极也打扮得端正笔挺。神父主持,宣誓声飘了很远。而悠扬的钢琴旋律始终萦绕在她耳边。冉寻在场地一角,侧身对着众人。她今天穿了色调不喧宾夺主的简约小西装,十指翻飞,边偏头微笑,边演奏曲目。游纾俞藏在人群中,每次朝那边望去,总能与冉寻对上视线。开场的一支曲子,是舒曼的《幻想曲》。某个冬天,游纾俞曾听过冉寻亲手弹过。阔别六七年,或许旋律陌生,但场景却不知多少次重复出现在她的回忆里。那时鹅毛雪花如棉絮般吹落,是极冷的一个冬天,冉寻和朋友庆祝生日,也与她背道相驰。而现在已然落入冰雪消融后的无尽夏日,她竟然可以轻易走到冉寻身边,而不必顾及任何人、任何事。演奏酣畅淋漓,触键轻柔细腻。琴音含蓄,平平无奇的婚礼进行曲落在冉寻指尖下,鲜活到像有了灵魂。当肖邦的二十一首夜曲联奏响起时,正值梁荔在抛花球。周围的宾客如潮水般喧嚣,纷纷迎上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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