万俟悠抬起手,折了一枝茉莉。人花相映,却并无娇色。她将花递给了杜行舟:“大皇兄也好,二皇兄也好,四皇兄也好,在他们的局中,都有我的性命。我不过是一枚吞子之棋,你家之事,我心中有愧。”“公主不必有愧。”杜行舟的手有些颤抖,还是接过了那支花。当年,公主远在朔北,给他寄各式的树叶,他也曾妄想,自己能攀折一枝茉莉。如今真的拿在手里,他才明白。茉莉是茉莉。公主,是公主。“公主,繁京城中的可用之人,我已经辑录成册,交给了重青女官。”小心捏着那支花,他对公主深深行了一礼。“行舟,告辞。”小小的白色花瓣,随着他的动作落在了地上。崇安十三年冬至。大启有了他们 公主请登基(十三)大启崇安十三年的冬天可以说是过得凄风苦雨,有种风起云涌之后的疲惫和黯淡。进了二月,地里的麦苗都返青了,却有两场大雪盖了下来,不光压坏了麦子,繁京城里也有数百户的屋舍被压塌了,几千人流离失所,有几十人已经被冻死了。陛下自从立了皇太女之后就是一副甩了手不管的架势,将事情都推给了还不到二十岁的皇太女头上,可皇太女派人去户部支取银子,就只得了一句话——“没钱”。没钱,被雪压塌了房子的老百姓就得在赈济所里缩着窝着,没钱,被压坏了麦苗的地就得空着。没钱,大启这古往今来第一个的皇太女就是个昏聩无能的废物。满朝上下多少双眼睛斜着看着,穿着一身太子袍的皇太女站在群臣面前,面上带着笑。“既然户部拿不出钱来,此事,孤来想办法。”群臣愕然,互相交换着眼神。长乐长公主出了名的骄纵,大概还是生平第一次听见旁人对她说出“没钱”这两个字,怎么就这般淡定?户部侍郎文友峰倒觉得寻常:“这有什么难的,公主身后可有皇后,有内帑撑着,区区几万两银子对咱们皇太女可是小事。”“话是这么说,可内帑……”话刚起了头儿,有人走了过来:“听说了么?陛下下旨让后宫削减开支,又让清查账目,内帑封库了。”凑在一起的朝臣们都安静了下来。“陛下这是……”只说了四个字,说话的人闭上了嘴。陛下立皇太女之后江家的朔北军才北归,这其中有多少威胁的意思,朝中的群臣又不是傻子,怎会感觉不出来?既然从一开始就心不甘情不愿,那纵使是自己最疼爱的女儿,立在朝堂上也是陛下看不顺眼。“陛下这是有意历练皇太女殿下,其他的皇子都是从小读经史子集,十五六岁就在六部观政,皇太女殿下自幼受娇宠,自然得多经些历练。”说话的人是新任宰相闻季枫,他年过六十,胡须还是全黑的,身量瘦高,脸长目细,一副严厉模样。听见他的话,群臣悄悄都散了。闻季枫此人之前名声不显,在做宰相之前,他甚至已经十年未曾做官了,可十多年前陛下还没登基的时候,他就是太子少傅了,在杜相去后,陛下将他请出来为相,而没有用和江家有姻亲的礼部尚书苏至正,这里面就有了对江家防备的意思。他也没有让陛下失望,几个月来,闻季枫召集了从前的门生故旧,跟依附于镇远公的勋贵们打得很是热闹。对靠着江家扶持的皇太女,他的态度也很是强硬。“闻相,区区几万两银子,怎么也为难不了皇太女。”不远处,几个东宫的女官从议政殿捧了案卷出来,闻季枫看在眼里,面无表情地说:“无妨,雪不会只有一场,遭灾的地方也不只有繁京近处,皇太女既然身为还圣元君转世,名望如山,那自然得担住了才对。”这是要借着太女的人望将她捧杀啊,亲信心中一凉,没敢再接话。那些女官进出议政殿索要案卷文书,实在是不像话,跟六部都说一声,以后在议政殿前放一个箱子,东宫要拿案卷,就提前派人来送了签子,六部书吏将所需的案卷文书都放进箱子里,随她们取用。“也省得议政殿里阴气太重。”这话传到东宫,越知微差点砸了手里的茶杯。
“这闻老贼真是欺人太甚!”苏姮倒是淡然些:“之前太女气势正盛,陛下也安分,现在陛下有了动作,下面也就到了惊蛰之时。”越知微看穿了六品文官衣袍的苏姮一眼,问她的主意:“此事要不要告诉太女?”“不必。”苏姮对着越知微笑了笑,“我突然想到,陛下能把闻季枫这种人请出来做宰相对付太女,咱们也可以找人来做这个太女府詹事。”越知微挑了下眉头:“你说这话是有了太女府詹事的人选。”“是。”苏姮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儿,又笑了。“你说让孤把闻初梨闻大家请来做太女府詹事?”听见这个名字,万俟悠看着苏姮,笑了。“你这不是要把闻老头儿活活气死?”闻初梨,一看名字就知道,她是闻季枫的姐姐,亲姐姐。这位老妇人今年六十有七,五十多年前她是圣祖太后的女官,直到四十六岁出宫,她辅佐了四任皇后,就连现在皇后江九月小时候入宫,都受过她的教诲,得称她一声“大家”。“闻大家出宫之前就做到了宫正令,让她做詹事,还有些屈就了。”但这个主意着实不坏。东宫偏殿没有燃香,只在桌上摆了几个佛手,淡淡有些香气。万俟悠坐在榻上,手撑着脑袋,解了腰上的玉带,一身金黄圆领袍越发显出了她的身材纤瘦。既然被立为皇太女入主东宫,自然也得比照太子组建詹事府,对此事,万俟悠早有准备,提前就在身边安置了几十个女官。她说想要女官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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