待到宾客们到得差不多,江宝嫦提起素色的挑线裙子,自屏风后款款走出,向众人盈盈一福。
与宴的多半是熟面孔,便是如曾小姐一般初次赴约的,也都斯文有礼,唯有一道直接到近乎放肆的目光,死死黏在她身上。
江宝嫦带着一丝诧异,看向曾小姐身边的青衫少女。
那少女约摸十二三岁年纪,看着比孟筠还小些,无论头上戴的首饰,还是身上穿的衣裳都极寻常,甚至有些寒酸,一双圆圆的眼睛却灵动地在她身上转来转去,毫无卑怯之色。
曾小姐轻声细语地向江宝嫦介绍道:“宝嫦妹妹,这是我的表妹卫……卫端雅,她听说你这里有许多好玩的物件,闹着要过来长长见识,我们不请自来,真是失礼。”
少女撇撇嘴,道:“你就是江宝嫦?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嘛!”
她指着案几上的蔷薇花和大大小小的瓷瓶,嫌弃道:“今日你要玩什么把戏?用花瓣煮茶吗?这些花在外头日晒雨淋,蜂闻蝇聚,脏得要命,怎么入得了口?”
周围响起低低的议论声,多是笑话卫端雅不懂礼数的,还有两位身份高一些的贵女,深锁娥眉,不赞同地看着她。
曾小姐窘迫地伸手拉了拉卫端雅的衣袖,被她瞪了一眼,脸上现出畏惧之色,鼓起勇气道:“表……表妹,你忘了在家里答应过我的事吗?咱们来别人家里做客,不可无礼。”
卫端雅虽然蛮横,却不是看不懂形势的蠢人,从众人的反应里知道自己确实过分了些,强忍着不耐道:“对不住,我是商贾之女,不懂规矩。”
卫端雅这话一出,四周为之一静。
江宝嫦是商贾出身,乃是人人皆知的事实。
她先是言行无状,紧接着又拿“商贾之女”当借口,实在有阴阳怪气的嫌疑。
曾小姐羞得脸皮紫涨,偏又不敢劝,只能用眼神向江宝嫦求助。
在落针可闻的死寂中,江宝嫦像没事人一样浅笑道:“不碍的,端雅妹妹天真烂漫,快言快语,有赤子之心,实在可爱。”
她掬起一捧娇嫩的花瓣,向众多小姐解释道:“这些花虽取自枝头,却是由我身边的丫鬟们亲自采摘,每朵花只选贴近花蕊的五瓣,又在去岁存下的雪水里泡过一夜,最是洁净,姐姐妹妹们尽可放心。不过,咱们今日并不是要用花瓣煮茶,而是蒸取蔷薇清露。”
曾小姐感激江宝嫦的解围,捧场地问道:“宝嫦妹妹,这蔷薇清露有什么用处?”
江宝嫦打开一个小小的白瓷瓶,往腕间滴了两滴,将瓶子交给众人传看:“蔷薇气味清淡,留香持久,无论滴在肌肤之上,还是洒在衣裙之间,行走时都有暗香浮动,经久不散,除此之外,还可用来擦脸、抹身、助眠,听说前朝有一位才子,竟直接将花露加入粥中,拌饭增香。”
孟筠拊掌笑道:“照姐姐所说,咱们今日也能做一回饮花卧露、喝月担风的雅人了,妙哉,妙哉!”
少女们笑成一团,兴致勃勃地摆弄起面前的瓶子。
卫端雅听得呆住,正打算看看江宝嫦是怎么制露的,却见她轻轻摆了摆手,两个仆妇合力把自己面前的桌案撤了下去,不由跳起来叫嚷道:“大胆!你这是什么意思?”
曾小姐吓得花容失色,连忙跟着站起来,颤抖着身子挡在二人中间。
“端雅妹妹不要误会,你既不喜欢这些玩意儿,不如移步内室,寻些别的消遣。”江宝嫦笑吟吟地使白芷把卫端雅领出去,“若是看上什么,直接拿走便是。”
卫端雅气鼓鼓地瞪了眼江宝嫦,又依依不舍地看向曾小姐案上的器具,到底拉不下脸服软,只能跟着白芷离开。
江宝嫦亲手教宾客们蒸取清露,又再三提醒她们小心热气。
过了约有一炷香的时间,她看见云苓站在门口,满脸焦急之色,不慌不忙地请崔妙颜和孟筠代为招待客人,走过去问道:“什么事?”
云苓像倒豆子一样“噼里啪啦”地说道:“小姐,那位卫小姐不像大家闺秀,倒像下山打劫的土匪!她看见廊下养的鹦鹉也想要,看见那座西洋钟也想要,这会子在您的卧房翻箱倒柜,抓了一大把钗环步摇往头上戴,像是都打算带走,半点儿也不客气!”
江宝嫦不急也不恼,笑道:“不碍的,我去瞧瞧她。”
江宝嫦抬脚迈进卧房,看到卫端雅果如云苓所说,把珠宝首饰插了满满一头,浑似个即将粉墨登场的花旦。
卫端雅故意刺激她,做出副贪得无厌的模样,嚷道:“江姐姐方才说的话算话吗?我看姐姐屋里什么都好,恨不得把这儿直接搬空,只是不知道姐姐像不像她们说的一样大方。”
江宝嫦爽快地道:“我说话自然算数。不如这样,妹妹给我留个住处,我使人把这些东西送到府上,也省得你劳神劳力。”
“我住在……罢了,你直接送到太常……不……”卫端雅连卡了两下壳,气焰随之弱下来,脸色一阵红一阵白。
她恼怒地拔下头顶的金钗,道:“我才不稀罕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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