平原,迴荡在苍茫大地漠漠原野之间。
大典结束,数位由河西百姓推出、德高望重的老者过来向裴琰洒酒点浆,裴琰推辞不得,面色恭谨地接受了这象征着河西民间至高荣誉的敬典。
待老者们礼罢,裴琰再次登上祭台,宣布了几件让河西府百姓兴奋不已的决定:由于桓军撤得急,他们从各失陷州府搜刮来的金银财宝不及带走,被长风骑缴获。这些财宝均取自于民,自当还之于民。
裴琰宣布,用这些金银财宝购买药材,举行义诊,并修建塾堂,兴办义学,还将其中一部分用来抚恤有亲人死难的百姓,如亲人均死于战乱中的孤寡老幼,统一收入“普济院”,由官府拨银负责赡育。
考虑到今年春耕受战争影响,田园荒芜,裴琰还宣布,将由官府统一从南方调来粮种,免费发给河西平原的百姓,以助他们恢復生产,重建家园。
这一系列惠民决定一宣布,“忠烈谷”前顿时沸腾起来,百姓们个个热泪盈眶,在老者们的带领下,向裴琰齐齐跪拜,“剑鼎侯”的呼声响彻云霄。
公祭大典结束,裴琰带着长风卫打马回了河西府,见征兵处前排起了长龙,沉郁伤痛的心情方稍稍得到舒解,转头见征粮处前一片惨淡,眉头微皱,走了过去。
征粮官忙站了起来:“侯爷!”
“怎么回事?”
“禀侯爷,河西府被桓军占领多时,民间的口粮被抢得差不多了,百姓们虽有心卖粮给官府,但实在是难为无米―――”
征粮处旁围着一些衣衫褴褛之人,听言七嘴八舌:“是啊,我们饿了好几天了。”
“桓军把城里的粮食都搜走了,咱们好不容易才盼到侯爷打回河西,可咱们真是拿不出一点粮食了。”
裴琰颇感棘手,道:“那百姓们的口粮,还够他们生活吗?”
一名地保战战兢兢过来,下跪禀道:“回侯爷,城中有一半百姓只能喝粥了,实在是再无余粮。”
“那周围乡村的百姓呢?”
“他们应当好些,不会挨饿,但只怕也无余粮。”
裴琰沉吟片刻,道:“传我命令,除留够“回雁关”军营的口粮,其余的军粮,拿出来救济城内无粮的民众。”
征粮官一愣,没料到自己粮食未征到,反倒成了派粮官。正要说话,裴琰又道:“河西驻军,包括我和卫大人,从今日起,口粮都减半,百姓们吃什么,我们就吃什么。”
不待众人反应,他已面容沉肃,走入郡守府。
待他的背影消失在府门后,大街上的民众才反应过来,纷纷跪伏于地。从是日起,河西府、寒州、晶州等地百姓纷纷在家为“剑鼎侯”及长风骑立起了长生牌位,日夜祷颂。
裴琰觉粮草之事乃眼下头等大事,正一边思忖一边踏上东迴廊,周密过来轻声禀道:“江姑娘接回来了。”
裴琰俊眉一挑,摆了摆手,长风卫退去。他想了想,嘴角不自觉的向上弯了弯,将左边大半个衣袖扯落,光着左臂踏进东厅。
江慈被周密从回雁关“押”回河西府,正坐在东厅内满腹牢骚,见裴琰进来,忙站了起来:“相爷,回雁关人手不足,您还是放我―――”
裴琰也不说话,将左臂一伸,先前割血立誓的剑痕仍在渗出鲜血。江慈“唉呀”一声,忙俯身打开药箱。
裴琰望着她的背影,得意地笑了笑,待江慈转过身,又俊面肃然。
江慈边给他上药包扎,边语带责备:“小天这小子,跑哪去了?”
“寒州、晶州伤兵较多,他随陈军医去那边了。”裴琰盯着江慈秀丽的侧面,忽觉心头一鬆,竟是大战以来从未有过的宁静,一时恍惚,轻声唤道:“小慈。”
“嗯。”江慈未听出异样,手中动作不停。
裴琰犹豫了一下,语气有些软:“以后,你一定要随主帅行动,太危险的地方不要去。”
江慈不答,待包扎完毕,方直起身道:“若是个个军医都是如此,有谁在前面抢救伤兵?”
裴琰噎住,脸色便有些阴沉。江慈看了看他身上的素服,只道他公祭将士后伤感,忙又低声道:“相爷请节哀。眼下河西府已经收復,可东莱等地的百姓还日夜盼着相爷率长风骑打回去呢。”
“是啊。”裴琰之前心中伤痛,此时也觉有些疲倦,放鬆身躯靠上椅背,合上双眸,淡淡道:“失土还得一寸寸收回,这肩头的担子,一刻也无法放下―――”
他话语渐低,江慈见他满面疲容,知他多日辛劳,悄悄取出药箱中的熏草饼点燃。裴琰闻着这安神静心的熏香,神经逐渐得到放鬆,依于椅中睡了过去。
裴琰内力高深,小憩一阵便醒转来,但他舍不得这份睡梦中的安宁,并未睁眼。他闻着细细熏香,享受着数月来难得的静谧,听到室内江慈恬淡均匀的呼吸声,轻声唤道:“小慈。”
江慈不答,呼吸声细而轻缓。
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袭上裴琰心头,他觉自己的心就像裂开了一条缝隙,有什么东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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