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愿你还活着,但愿你不是鬼魂,但愿你已离开地狱,但愿不要在千年以后,但愿不是外星生命,但愿地球还安然无恙。谢谢你,来到地底世界;谢谢你,打开这个盒子;谢谢你,阅读我的生命。我叫罗浩然,这是我的遗书,在我生命的最后几天写下。四十年前,我出生在北京。我的父亲是中央的高级干部,当我还没出生的时候,他就被造反派打倒,剥夺一切权利与待遇。全家从北京搬到唐山,住在郊外荒山脚下的一个军工厂里。我在那里住了四年,与爸爸妈妈还有三个哥哥,直到妹妹出生。那是个异常炎热的凌晨,出生才一个月的妹妹彻夜吵闹,我实在睡不着,走到妈妈床边。在微弱的灯光底下,我看着襁褓里刚出生的女婴,轻轻触摸她光滑的脸,她长得好像妈妈啊——那也是我这辈子的叛变后被出卖,最后死在国民党的监狱里。我的父亲在延安长大,被送去前苏联留学过,不到四十岁就成为副部级干部,全赖那些老人的报答之心。从此,我们一家过上优越生活,每天都能吃到特供食品,出入有专车接送,还有专人照顾生活起居。我有幸就读最好的小学,还在第二年跳了一级,以使我与同学们相比不要太高——我的个子也长了起来,初中时已鹤立鸡群,有不少女同学暗恋我。但我从未喜欢过任何一个女孩,因为我有妹妹。她真的、真的非常迷人。我看着她一点点长大,从可爱的女孩变成花季少女,又成为浑身散发魅力的女人。我每时每刻都想着保护她,生怕她遇到什么危险,更怕她会被别的男人骗走。我和她没有妈妈,爸爸整天忙着在外面开会或出差,也没有机会跟我们在一起,差不多只要在家里,就是我和妹妹两个人。我想,我喜欢她吧,可我不能说出口,那是多么难以启齿之事啊。在我大学毕业那一年,妹妹也考进了大学。那是一所全国闻名的重点大学,她成绩优秀,长得又漂亮,自然成为学校里的焦点。我常常去学校里找她,以防范的眼神看着她那些男同学,不知道的人都会以为我是她的男朋友。有时路过大学的湖边,看着水面上倒映着的两个影子,真像是一对般配的情侣。但我没想到,妹妹真的有了男朋友,并非我日夜提防的那些男同学,而是一个在大学食堂打工的小伙子。不但是我,还有我们的父亲,以及她的老师,都强烈反对她的恋爱。可是,从没真正恋爱过的妹妹深深迷恋于他。在父亲的压力下,学校开除了那个男人,妹妹就跟着他私奔了。我和父亲用了各种方法找她,直到一年以后,我在南方的海边看到她的尸体。
据说,妹妹与那个男人流浪了一年,因为找不到合适的工作,两人饥寒交迫前途渺茫。她不敢向人求助,因为一旦被知道在哪里,父亲肯定会通知当地警方,把他们两人控制起来,并把那个男人投入监狱。最终,走投无路的两个人,跳海殉情自杀。我抚摸着死去的妹妹,抚摸着她苍白的脸,被海水浸泡得松软的皮肤,缠绕着海藻的黑色长发,亲手把她送进殡仪馆的火化炉,直到她诱人的身体变成一堆骨渣与灰烬。我知道这辈子不可能再爱上任何女人了。妹妹死后不久,父亲因病去世了,他的葬礼在八宝山举行,许多大人物送来花圈,但我没有流过一滴眼泪。我并未如父亲安排的那样,进入某中央部委工作,而是带着父亲留下的遗产,开了一家进出口贸易公司。那年头只要有点后台背景,就可轻松赚到许多钱,我在两年内完成了原始积累。在与不同的人打交道的过程中,我越来越冷酷无情,前一天还在酒桌上称兄道弟,第二天就可以让他倾家荡产,锒铛入狱,为的就是侵夺他的资产。十年前,我将所有产业合并为未来梦集团,趁着房价开始上涨的机会,从各地大量拿地。因为我家的特殊背景,我从不敢让人知道我的底细,异常低调地隐藏在幕后,以至于十年来除了集团高管和总部少数员工外,几乎没人知道我的名字,也没流出过我的照片。四年前,我买下未来梦大厦的这块地皮,当时周围都已建起高楼大厦,唯独中间有一大片老旧的住宅区。为什么一定要选在这里?何况,多年前这里曾经是墓地。对不起,我有我的原因,这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地方,而我想要把这个原因带入坟墓。拆迁与动工持续了一年,直到未来梦商场、写字楼、五星级酒店同时开张。我把集团总部迁移至此,并把家也安在了顶楼的总统套房。集团高管们肯定觉得我是个怪人,放着郊外价值上亿的别墅不住,要住在闹市中的酒店套房里。因为,我想每天从顶层的窗户看出去,看着底下那片已被水泥与柏油覆盖的土地,那里曾有我永远无法磨灭的记忆。我希望一直住在这里,直到死去的那一天。4月1日。星期日。夜,22点19分。世界末日。宿命?多年以前,我本应该在唐山大地震中死去的。我知道等待我们的无非也是死亡,只不过是谁死到临头,谁又能撑得久一些罢了。但是,我想活下去。我掌握着大厦的电力系统,虽然剩下的柴油不多,只能维持几天时间。我还尽力维持良好的空气,不让氧气太快耗尽,也不能让尸体的腐臭把活人毒死。但我并不想做什么领袖,我只希望让自己活下去而已。吴教授自然成为核心,还有一个天才的小说家周旋。而我知道自己必死无疑。或许几天,或许一周,但绝不超过一个月。我深深地唾弃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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