—天水,你不是要生人?你有本事拽出里面的生人,我让豫靖侯趋行叫你‘叔父’。”天水听了一会儿,脸上浮红,随即清醒:“豫靖侯与生人亲爱?过去他痴迷文鸢公主,连尚郿弋主的诏书都拒受。怎么……”“谁知道,他藏那女子近一月了。”冯太主走开,还拂两袖,因为看见崩无忌从远处来,擦着血,挂着笑容——太主一贯讨厌下人。隔两道门,文鸢埋在床间,有些脱力。豫靖侯喂她水,她全吐了,甚至吐出胆汁。反胃几天,今天加剧;她又和豫靖侯对抗,不开口,不交谈,被他赌气按在床边,也只是哼几声;两人深深交缠,同时间隙越来越大,豫靖侯每抱住她,埋进她的肉体,总觉得不实,做梦总是她飞起、游荡,至于无迹可寻。月上又月下,他整衣出去,终于还是折回来:“你真不适吗?”文鸢依偎一匹有花鸟的锦被,听到他问,就埋头。末伏过去,花鸟多多少少,都在外面。文鸢很久不知外面,每天只在帷幕间,抱着布料呼吸。她这样委屈。豫靖侯心软了,想带她出去走一走。但省中兵至,离西平道二十里的乡人说,清晨看到战车与赤铁色的臂韝,迟暮时再看,只剩伐过的山林。豫靖侯听了,想起省中高坐、cao纵一切的男子。“放她出去,她不往楚国跑,也会逃回省中。”他想,愤怒之外,更有怜爱,俨然成了豢养小动物的主人,心意矛盾。有时他忙于备战,白天累了,夜里就不累她,只将下巴搁在她发顶,两人蜷着睡。“好文鸢。”他抚摸她的血痣。文鸢仿佛失神,却腾出两只耳朵,听他言语里的动摇。几天以前,文鸢忽然开始呕吐,水米不进,有时连眼都睁不开。豫靖侯急着请人看病,疏忽内室,她就抹把嘴,告诉看门的子弟:“外出治病。”如果不是众人担心她,回来得早,文鸢几乎要走出贽宫。豫靖侯大怒,除了拘禁她,还用家臣替换县子弟,看守楚人,并答应冯天水与崩无忌,会把母子二人交出。“趁早送走,免得公主不定心。”他对青年们说,也对自己说。之后文鸢反胃,他只当是伪装。然而她久病不好,今夜脸色苍白如月亮。他犹豫着,该不该向她让步。这时西平道治所外,哨兵在流血,鸹鸦被杀灭,一两人死里逃生,伏在土丘上呼救,金镝、机弩、重石轮发,之后是死寂。
两国军官如惊弓鸟,点火查看。他们驻兵数月,一开始守护冲要,到后面捕捉楚人,为万圜钱而奔忙,几乎忘记使命,近两天受督促,才重新紧张。“齐国乱,不知情形,只知齐军撤得好,不用在这里受苦。”人挨人,碎碎念。刚才分明有响,却无来者,实在奇怪。军官便下令巡夜省道。士兵各个绷直身体,有警惕者,先照路面。“并无车马痕迹。”军官又令升火炬,照行道树之外的野地。没人,没人,副官低声。树木曲直,风吹草动,在夜色里都危险,都像敌方动作。谁也不敢眨眼,引颈看西北,生怕那驱逐皇帝的恶师,又来驱逐自己。直到后方有军官坠马,人们才发现守错方向。有人因脖子僵硬、无法转动而被斩首。转动的人,张口结舌:“怎么?”又被箭穿颅。敌袭像海啸,从并海之地来。灯下,豫靖侯松口:“明天我带你出去,你不用再伪装。”文鸢捂嘴欲呕:“我另有你的骨血,却不是伪装,毕竟这么多天,是你强迫我……”豫靖侯心上击钟一般:“什么!”两人同时歪倒。贽宫震撼。豫靖侯抱住文鸢,才明白是战车攻城。“天明时,天明时再说,”他召唤家臣,又跑回来,亲吻文鸢,“文鸢,这里最安全,留在这里等我。”心乱如麻的人,忘记留一句重话给看守者,至于文鸢片刻以后到门前,子弟们阻拦,她便维护小腹,又像前几天一样呕吐,将他们吓住。“公主?”县子弟不知该慌,还是高兴,“我君不知吗?那,那便由我们去告诉他,公主快休息吧。”他们在前,她在后,到贽宫的石栏处分头。文鸢边跑边恶心:她依照豫靖侯的穿着,判断时令,靠着外出的那一次确定过伏,便吃热菜,赤脚行走,坏了胃,等到豫靖侯心中最过意不去的一天,又大灌凉水,当下只是伤食,不过有些严重了。“班容?”文鸢遍寻殿室,要带班氏母子走。贽宫很乱,到处都是人,号呼“省中来兵”。文鸢甚至碰到冯太主,穿着睡衣,持印大骂“息再”而去。她掩面,不与其对视,同时按鬓角,强迫自己清醒。息再不会来,来的大概又是为他使役的某人,如果是那人呢,那人勇武……人捣城门,战车又攻,文鸢扶着门,忍不住吐。门被拉开,她不及反应,摔得眼花。有人扶她:“没事吧,我不知你在外面。”小儿的尖叫却在这时破出。文鸢惊起,与臧复对视。臧复呆呆地回看她。他雄伟,鬈发能盖半边身体,文鸢只知班容在他背后,忙去拨他的长发,却拨出一张丑脸,撑大五官,朝她狂笑:“公主!竟然是你!”文鸢眼里充血:“崩大人?”守门的是臧复,捆绑班氏母子的是崩无忌,天水出发去找车了——叁位广阳使者携带楚人,正准备离开。“文鸢公主!”崩无忌大兴奋,丢了班容,扑到文鸢跟前,将绝望的文鸢转个圈。“不需要楚人了。”他低声。一刻以后,冯天水备好车来,只看到班氏母子相背而坐。地上有火棒留字,让他带楚人母子按原路返。“怎么。”天水百思不得解。“他抓了知岁,说要走海路返,”班容嘶哑嗓子,乞求道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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